【特别篇】朋友,你知道baka推理吗?(上)

 在那时雨的淅淅沥沥中,评价的长河缓缓流淌。从最初的作品被写下被阅读开始,众多的标准便蜂拥而至,争挤着出发——源流由是而生。
前赴后继的标准们在自我消蚀中迭代,疏松暗红的锈斑被磨去了,坚固透明的结晶被留下了:公平性、合理性、意外性;污泥淤塞的水渠被废弃了,宽阔畅通的河道被利用了:伏线流、逻辑流、诡计流。标准们不停地呼唤着作品,作品们不停地回应着标准;河流向前纳入作品而行进,作品向后定义河流而立足。在标准随作品与时风与评论家的活动而演进的途中,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抛弃了,仿若涸泽中垂死的鱼虾。
被抛弃的鱼虾有很多种:题材、手法、过于朽旧的布局、还有些更宽泛的东西,比如对作品中人物性格的陈腐刻画。待毙的鱼虾们有可能重焕生机,就像超自然因素在之前的作品中以种种方式呈现的那样,可几率渺茫。与大多数令人听了就斥之为“烂梗”的鱼虾相比,重归润泽的鳞类是多么的稀有啊。

 对于那濒死的鱼虾,总有人不报以同情,理由只在于河流已“扬弃”了它们,汲取了其全部的优点。可谁又来裁定优劣呢,刀锋之于钢材,岂能说后者只为前者而生。如实观之,唯有鱼虾为河流舍弃的默然而已。
 救救烂梗。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与潮头后不断被抛下的鱼虾相对的,还有在潮头前不断被赶上的路标——亦可视为盘旋在空中,终究会落入湖面的飞鸟。
它们的外延更大,种类也不少,包括:被视为鸡肋而不去使用的手法、从未被采用过的新兴题材、理论上存在却难以依此制成手法的状况、理论上存在却难以实现的手法、理论上存在却从未被完成的布局、从未被采用过的科学原理、从未被作为原理使用的命题、从未被采用过的剧情展开、从未被认真加以考虑的作品基本要素等等等等。
 随着潮流的不断激荡,按理来说这些飞鸟终有一天会落入水中,正常来讲这些路标总有一日会轻松迈过,可这些“终有一日”、“总有一天”并不来自于简单的等待,却须在众人的致力下得以达成。
 锐意进取吧。
 ——当然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在标准之潮依然涵澹的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叫小山正的评论家提出了“バカミス”的说法,这条绵延已久的河流不久便正式开辟了支流。
“バカミス”或是被称为baka推理,或是被译作“笨格推理”,或是被简单地理解为恶搞推理,或是按某种解读被唤作出格推理,都只是名目上的不同。一般而言,是指那些大出人意料乃至令人惊呼“哇简直就是baka啊这个”等语的作品,而由这种惊异而带来的捧腹、无语、半受愚弄半觉可爱的效果,似乎也被认为是创作目标之一。
 新的支流首先作为视角产生了回顾前作的欲求,在这个视角下,很多作品都或多或少地显露出“baka性”来,在小山正的笔下,《魍魉之匣》与《如凶鸟忌讳之物》等作品貌似甚至被直接划入了baka推理的名下,很难说这个划定是否真具有肯定意味。
 而随着这股支流的不断演进,渐渐也出现了自觉采用该种标准来创作的作者。被誉为“baka推理之王”的霞流一、凭借baka推理短篇集《六枚炸猪排》获得梅菲斯特赏的苏部健一、反复使用泡坂妻夫开创的某类诡计且效果拔群的仓阪鬼一郎等人便在此列。与此同时,业余推理爱好者也越来越多地以此为乐。
考察一部分baka推理后发现,除去显而易见的“人物的理性程度随剧情发展急速起伏”、“异常人格的密集程度随需要肆意增加”、“反常识物理现象大量出现”等特性以外,几乎每篇baka推理都涉及了前文所提到的“飞鸟”和“鱼虾”。
这股任意而行的支流或许只是某种风格的概称,但也或许内蕴着某种以引发前述“捧腹、无语、半受愚弄半觉可爱的效果”为目的的欲求。这效果似乎是确定的,界限似乎也很明晰,可一时半会儿确实没人来为它单独命名,三言两语间也很难定义。
 若暂以“搞笑”强名,则似乎可说baka推理是“以推理来搞笑”,且这种效果似乎只有用推理才可达到。“以搞笑来推理”则恰恰相反,无论“理性问题”“异常人格问题”“反常识问题”在多大程度上推动了剧情,只要它还是手段而非目的,就不能说它满足了这种效果。
 以上述假设为前提,baka推理的支流便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奇特意义。“以推理来搞笑”,必然就不获许停留在评价之潮浸润的土地上,而不得不绕行并拾取“鱼虾”和“飞鸟”。当它从主流中分支而出,它便在依附于主流的同时而获得了自身的解放。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baka推理比起“河流”更像是一位玩耍的孩童。他自在地奔走于广阔的大地上,随兴而不被束缚地抓捕他中意的鱼鸟,依天性中最为浓厚的冲动来烹炸,而又对世界有益。
 原本被弃置的鱼虾重新得到了滋养,尚未被呼唤的飞鸟提前显出了身形,名为“baka”的孩童连接着过去和未来,也用笑声冲击着“现在”。即使baka只是个玩笑,谁又能否认它的这重意义呢。
于是,自然而然地,baka推理——或者说“baka性”,开始被更为认真地看待。一本严肃的推理作品可能会捎带上baka的伪解答,一本纯粹的baka推理也会依条件被评为“厉害”,baka推理中较偏向于“飞鸟”的那一面被一般的评论者有选择地继承了。baka性,作为一个评价的维度,极大地丰富着推理的视野。
 依附于主流的解放反过来解放了主流,异于本身的目标反过来成为了目标。作为那整体的河流被扩宽了,作为那推动者的作家们更为自由了,作为那可能性的“飞鸟”和“鱼虾”被更广泛地利用了,似乎是皆大欢喜,又有谁受害了呢。

——也许只有baka推理中,为荒谬展开所苦恼的登场人物们吧。
  以上均为胡言乱语,不可当真。死鱼烂虾是否凭baka推理借尸还魂,长腿大鸟是否在baka推理中落地狂奔,能判断的,就只有读者本身。
 感谢诸位的阅读或跳读或拒读。

本期作者:木一穆

(下大概更具实用性,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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